第三百三十六章 編造神話！

　　‘權勢當真是個好東西。’
　　吳妄站在雲上，心底感慨萬千。
　　大批仙兵自田野中穿行，從村落、小鎮到宏偉巨城，挨家挨戶給凡人派發祛病的低階丹藥。
　　也就是他壹句話的事，卻能影響如此多的生靈。
　　大概，燭龍、帝夋之流，便是為此在打生打死吧。
　　壹道劍光橫過天穹，霄劍道人身著白袍、腳踏布靴，自人皇閣總閣方向匆匆趕來。
　　“無妄！八位閣主已通過挪移陣抵達總閣，就等妳過去了！”
　　“嗯，”吳妄應了聲，收回探查各處的仙識。
　　“咳，這個。”
　　霄劍道人看了看左右，湊到吳妄身旁，附耳並傳聲：
　　“無妄，這麽幹是不是有點不妥，按人域的規矩，只有陛下才能直接召集八位閣主。
　　妳直接請八位閣主來人皇閣議事，有點……早了。
　　這容易讓人說閑話。”
　　閑話？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沒事，陛下我也喊了。”
　　“陛！”
　　霄劍道人腳下有些打滑，差點從雲上栽下去。
　　“不要把所謂的身份地位看的那麽要緊，”吳妄隨手拿出壹只儲物法寶扔了過去，“這次派丹藥的耗費，多的就替我捐壹百座祝融廟出來。”
　　霄劍道人打開儲物法寶壹看，笑的合不攏嘴。
　　無他，有剩爾。
　　“無妄妳此次請陛下出山，是為了什麽事？”
　　霄劍道人傳聲問：
　　“可是天工閣哪裏做得不妥？
　　有些時候，若不是太嚴重的問題，只是因為他們能力有限而做不到之事，沒必要搞得太大。”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怎麽，天工閣的前輩們找妳說情了？”
　　“不錯，”霄劍道人表情始終帶著幾分笑意，“妳現在可是‘罵名’在外。”
　　“什麽罵名？”
　　“罵人的名聲。”
　　霄劍雙手壹攤，調侃他道：
　　“從四海總閣罵到東南分閣，最後不罵了，拽出壹條陰陽大道，打了半個人域的臉。
　　別說是這些老前輩了，貧道與妳最是熟絡，也怕有什麽不光彩之事被妳知曉，拉去人皇閣壹頓臭罵。”
　　“哈哈哈！不至於，不至於。”
　　吳妄擺擺手：“快去吧，莫要讓各位前輩久等，不然我這邊也要忘了想說什麽。”
　　霄劍看了眼左右，對遠處壹名老者打了個讓對方放心就好的手勢，隨吳妄壹同回返人皇閣。
　　總閣內，吳妄的小樓中，八位閣主已坐成兩排，神農炎帝早早現身等候。
　　稍後若吳妄講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只會難以下臺。
　　……
　　於是，半個時辰後。
　　吳妄停下講述，端起壹旁熱茶，低頭吹了幾下，便咕咚咕咚灌進嘴裏。
　　小樓各處無比安靜。
　　神農閉眼假寐，左右手旁的劉百仞與風冶子各自撫須沈吟，其余六位閣主，對吳妄剛才說的那長篇大論，此刻都有不同的見解。
　　有的聽懂了壹部分；
　　有的開始聽懂了，後面把自己繞糊塗了。
　　劉百仞不愧是眾修中的佼佼者，已完全達到了‘聽君壹席話，如聽壹席話’的超然境界。
　　“咳，”劉百仞清清嗓子，註視著吳妄，露出了少許微笑，“無妄殿主剛才所說，大家覺得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　　眾人露出了禮貌的微笑。
　　風冶子問：“無妄剛才所說的那句‘只有相信，才能心誠’，這作何解？大家不信火翎統領力戰金神之事？”
　　“不是這個意思，”無妄耐下心來，緩聲道，“這是指，大家並未將火翎當做神來看待。”
　　劉百仞道：“展開講講吧。”
　　“好，”吳妄打了個手勢，“我重新說壹遍，剛才可能說的有些混亂。
　　從另壹個角度來看，我們要造就後天神靈，最重要的是什麽？”
　　幾位閣主紛紛開口：
　　“香火。”
　　“不，應該是合適的人選。”
　　“我覺得，其實是薪火大道。”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其實是氛圍。”
　　“氛圍？”
　　“就是氛圍。”
　　吳妄背著手，在九位人域頂尖高手的註視下，緩緩踱步，口中說道：
　　“人域沒有造神的氛圍，大家不會相信那裏面擺放著的神像就是真正的神明。
　　這就是最關鍵的點。
　　用緬懷、集念的心念，去廟中拜祭逝去之人，這固然會產生固定的香火之力，可終究只是緬懷，那種情緒波動是平緩的，並不是那麽激烈。
　　而當壹個生靈，心底懷揣著誠懇的請求，想要在神靈身上得到什麽。
　　庇護、財富、甚至只是心裏的壹絲慰藉，那也能產生頗強的念力。
　　在如今的人域中，火翎是逝去的人域將領，而不是神靈祝融。
　　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。”
　　神農微微頷首。
　　風冶子撫須輕吟：
　　“若這般說，我們需做的，是讓人域上下回歸愚蒙？
　　信天不如信自己，用雙手去開辟出人域的未來，這是花費了漫長歲月，我們人域才得到的寶貴之物。”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集念成神跟現如今的人域，確實有些不太匹配，但這是壹份我們能拿來對抗天宮的力量。”
　　“不錯，”劉百仞沈聲道，“本座大概明白無妄是什麽意思了。
　　要快速匯聚香火之力，首先就要讓大家去依賴這個神靈，去求這個神靈庇護，才可產生更多念力匯聚到這個神身上。
　　我們現在勉強推行的集念成神法，是出於大家對火翎的敬重，區別頗大。”
　　壹旁天工閣閣主補充道：“若非炎帝令護住了火翎的神念，這本就極難做到。”
　　有閣主嘆道：“這不是讓大家放棄本真，重返愚昧嗎？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們人域與百族是不同的。
　　百族承受天宮的欺壓不假，但他們對天宮也有依賴，讓他們站出來反抗天宮，歷來都是我們想做、但極難做到之事。
　　如果非要用這般方法去勝過天宮，那到時候，到底是人域贏了，還是下壹個神代的開啟？”
　　“貧道倒是覺得此法可行。”
　　“關鍵時期，自是要便宜行事。
　　若能在幾百年內，創造出十幾名能與先天神正面匹敵的高手，不、只要幾名，我們這般折騰就不白費功夫。”
　　“如此怕是要被後人唾罵。”
　　“那本座來做這個惡人！本座臉皮厚，不怕罵，我們現在要想的，是如何護住人域。”
　　“莫急，”風冶子緩聲道，“貧道尚有疑慮。若人域有了這般造神的氛圍，那些先天神前來收割香火，這該如何是好？”
　　這次，吳妄也開始保持沈默。
　　“如今這般時刻，人域上下都該調動起來。”
　　劉百仞沈聲道：
　　“咱們人域比他們天宮好在哪？
　　好在我們上下壹心，好在我們知道這麽做從長遠來看，其實是弊大於利的。
　　但現在，集念成神之法如果順利實施，能給我們帶來莫大的好處，凡事都要綜合考量。”
　　有四五位閣主緩緩點頭。
　　“但……”
　　風冶子還想開口，又看了眼神農，繼續撫須輕吟。
　　劉百仞道：“還有壹點，各位其實都沒看到。”
　　“劉兄妳快說吧，當著陛下的面，莫要賣關子了。”
　　“剛才無妄提到了，修士跟凡人能產生的念力幾乎相同。”
　　劉百仞緩聲道：
　　“咱們大可不必在整個人域推廣集念成神之法，先找幾處凡人多、修士少的地界。
　　那，不如這般，我們劃定這樣的壹個區域，將其內的修士調出來，只留凡人。
　　想辦法讓他們相信火翎是神靈，讓他們相信只要對火翎禱告就會適度的靈驗，然後用火翎的口吻，去勸諸凡人勤勞耕作，以此聚集念力。”
　　“這方法不錯。”
　　“倒也是這般道理。”
　　風冶子在旁緩緩點頭，笑道：“此計甚妙。”
　　八位閣主意見漸漸統壹，吳妄在旁也沒搭上什麽話。
　　總算，神農睜開眼來，笑道：
　　“想要得到回報，就必然要承受風險，若只是畏手畏腳、瞻前顧後，那能成什麽事？”
　　八位閣主起身行禮，高呼陛下英明。
　　老前輩壹開口，就已是給此事定下了調性。
　　吳妄在旁略微思索，又道：“賦予壹個英靈神性，其實並不是那麽簡單，也不是說做就能成。”
　　神農笑道：“妳該不會還沒想好法子，就把我們這些老骨頭喊到了壹起？”
　　“當然不會。”
　　吳妄在袖中摸索壹陣，拿出了壹面木牌，豎在自己身前。
　　“接下來的計劃，可能會有些復雜，我盡量講的簡單些。
　　當然，我只是提個意見，至於是否采納這個意見，還是各位前輩與陛下說了算。
　　這個計劃我給它取名為——”
　　木牌翻轉，其上顯露出了墨跡未幹的四個大字。
　　吳妄的嗓音，帶上了少許磁性：
　　“編造神話。”
　　八位閣主聚精會神，吳妄再次侃侃而談，這次卻是毫無停頓，將自己成超凡閉關前所做出的構想，壹股腦帶了出來。
　　假設，在壹個凡人聚集的城池中，宣揚壹名神靈的品行、傳播壹名神靈的事跡，那整個城池很快就會流傳這個神靈的故事。
　　很大概率，這個城池中，會產生壹名神靈的信徒。
　　那如果，在這個城池中，直接成體系地宣傳壹個神系……
　　蓋廟宇的時候，裏面不只是擺放壹個神靈，而是擺放壹群神靈！
　　再給每個神靈賦予神性——顯露神跡、宣傳德行、賦予虛假神權、編造屬於他們的故事！
　　“這樣，我們就能用同樣的時間，創造出壹批偽神！”
　　吳妄的話語擲地有聲，八位閣主嚴重亮起了不同程度的光芒。
　　神農問：“偽神？”
　　“對，就是偽神，因為他們只享受香火，凝聚神力，卻無法掌控規則。”
　　吳妄正色道：“這也是接下來的難點，就是我們集念成神誕生出的神靈，實力可能並不能與擁有相同神力的先天神相比。”
　　劉百仞皺眉道：“那不是白忙活？”
　　“怎麽會是白忙活，他們也有戰力，只是稍低罷了。”
　　吳妄笑了笑，雙眼微微瞇起，目中宛若有兩把小劍。
　　“而且，各位試想下，假如我們培養出壹個空有神力，被生靈覺得他主張老天刮風的風神。
　　如果我們在未來的某壹刻，擊殺了天宮的幾大風神，是否有機會，讓假的風神，成為新的風神？”
　　神農道：“除非天宮放棄這條大道，不然十分困難。”
　　“十分困難，並非絕無可能嘛。”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我接下來，會想盡辦法調查天宮神庭的破綻，如果能找到這個辦法，那我們今日開始推廣的集念成神，就會得到十倍、百倍的效果。
　　更何況，我們不要將眼界局限於人域。
　　向外看、看看東南域，看看東野。
　　我們編造壹個完整的神話，塑造壹些完美的神靈，利用超凡去推廣這個神話。
　　天宮的統治之下，百族普遍停留在較為原始的狀態，用我們的神話，去取代他們的信仰，反過來就可動搖天宮的神力根基。
　　此事稍加推敲，各位便知大有可為。”
　　“不錯！”
　　風冶子目中綻著神光，喜道：“若真能編造出壹個讓人壹聽就信服的路數，當真有可能會動搖天宮對百族的統治。”
　　“四海閣對百族了解最深，風閣主這般說，本座是信的。”
　　神農卻道：“還有壹點，天宮豈會坐視不理？”
　　“這就要看我們如何布局。”
　　吳妄收起木牌，又招來了壹面石板，在上畫了個幾個圈圈。
　　“這是天宮，這是我們，兩者涇渭分明，但在我們周圍，還有大批不知天宮到底是什麽的生靈。
　　人域資訊發達……咳，人域內消息流通迅速，但也僅限於修士。
　　人域內，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分化越來越嚴重，凡人不過數百年壽元，修士卻能活出十倍、百倍。
　　各位難道不覺得，如今的人域已經分為了兩層，壹層緊貼在大地上，壹層懸浮在半空中。
　　人域外面，這種情況更為嚴重。
　　拿北野氏族舉例，在我創立星神教、建立礦盟、暗中革新北野生態之前，識字、作畫、占蔔、奏樂，那都是祭祀們的特權。
　　整個大荒，人域之外的絕大部分區域都是如此。
　　我們已經試過了，去宣揚人域的理念，甚至拿出修行法去跟百族分享，收效甚微，甚至可以說全無作用。
　　但我們如果用他們最熟悉的方式——神靈崇拜，用編造好的、成體系的、沒有漏洞的神話，加上修士在背後鼓搗點神跡。
　　編造神話，用神靈崇拜去擊潰天宮的神力基石。
　　這才是我們今天坐在這裏，討論此事的最終目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