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六十八章 星神現狀

　　‘三位陛下在上，七日祭之首這般強嗎？’
　　雪山之巔，蒼雪的住所內。
　　或是因旁人在此，蒼雪並未在木屋內顯化出星空異象，而是讓木屋保持它原本的情形。
　　用‘家徒四壁’來形容熊抱族首領夫人的住處，雖有壹丟丟的不妥，卻異常的形象。
　　蒼雪親切地招呼霄劍道人壹行入座，身著白底青紋長裙的她，散發著堪稱強大的親和力。
　　她對泠小嵐輕輕眨了眨眼，後者臉蛋微紅，低頭不敢說話。
　　她對林素輕微微壹笑，林素輕便自如地走動走西，為幾人煮水沏茶，仿佛已來過此地許多次壹般。
　　林素輕：……
　　明明她上次都被關門外面了！
　　當蒼雪看向霄劍道人、仁皇閣天仙、玄女宗天仙時，三人先是心底壹凜，道心竟有輕微動蕩。
　　“勞煩三位壹路護送我兒，寒舍簡陋、還請莫要嫌棄。”
　　蒼雪的嗓音宛若草原上最和煦的微風，輕柔舒緩，卻能讓連綿淺草為之折腰。
　　吳妄也招呼道：“道兄莫要拘謹，兩位前輩快坐吧。”
　　他說完這話，就走到母親身後，在袖中拽出壹只軟墊鋪好，徑直躺在了母親身旁，給霄劍他們讓開了座位。
　　“蒼雪大人，這是我師仁皇閣閣主劉百仞，命我為您送來的禮物。”
　　霄劍道人拱拱手，在袖中摸索壹陣，端出了壹只錦盒，捧到蒼雪面前的矮桌上。
　　這道人雖說修的是劍道，看似很狂傲，但他卻是實打實在仁皇閣中歷練多年的‘老滑頭’了。
　　這種情形，稱贊蒼雪之貌美顯得輕浮，平白無故送禮又會讓仁皇閣掉價。
　　而當著蒼雪的面，就要狠狠地誇吳妄。
　　霄劍道人笑道：
　　“這份禮物，也並非是平白無故就送的。
　　仁皇閣乃至人域，都要感謝您培養出了這麽壹個優秀的兒子，無妄殿主去人域後，屢立奇功，對人域功法完善做出了絕大的貢獻。
　　家師只恨不能親來……”
　　“行了，行了！”
　　吳妄連忙攔著，喊道：“我這臉還要不要了？”
　　霄劍道人笑道：“這都是說的實話嘛。”
　　吳妄道：“我在人域做什麽，母親憑借星神賜予的力量，都是能看到的。”
　　“這……尷尬了。”
　　霄劍道人雙手壹攤，幾人盡皆露出幾分輕笑。
　　這兩人壹捧壹逗，倒是讓原本有些拘束的氛圍更顯放松了些。
　　泠小嵐在旁露出少許笑意，蒼雪的笑容也更為燦爛，招呼泠小嵐去她身旁落座。
　　雖此前夢中相見過，但泠小嵐此刻略微有些緊張，且帶著壹二分不適應。
　　她自袖中取出壹只小巧的木盒，小聲道：
　　“初次拜訪，未能給伯母準備禮物，此物是我親手制作，還請伯母勿要嫌棄。”
　　蒼雪將木盒捧過，笑道：“有心了。”
　　泠小嵐取出自己的軟墊，在側旁撒落少許仙光，對蒼雪歉然壹笑，解釋道：“這是我自身……”
　　“我知曉的。”
　　蒼雪柔聲道：“妳只需讓自己覺得舒適就好，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，在我這可沒那麽多規矩。
　　妳們壹路而來，也應看到了北野的風貌。
　　雖北野人文之禮不比有先賢教化的人域，但勝在生靈心性單純，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。
　　各位，也請入座吧……妳們只能擠壹擠了。”
　　霄劍三人道謝入座。
　　那名仁皇閣高手與吳妄壹般，坐在了靠後的位置。
　　沒辦法，小桌太小，此時都有些擁擠了。
　　有外人在這，吳妄也不能提及那些隱秘之事，只與母親簡單聊著氏族內外的新鮮事。
　　林素輕很快就端來茶水，而後老老實實地坐去了吳妄身側，靜靜地等著添水的時刻到來。
　　話題，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此次東海之事。
　　霄劍道人問：“依蒼雪大人您看，天宮是否會繼續為難北野人族？”
　　“有勞人域人族關心了，”蒼雪柔聲道，“北野乃星神大人之治所，非天宮之地，何來為難壹說？”
　　泠小嵐道：“無妄兄便是擔心這事，日夜兼程回了北野。”
　　“他自己笨，不知及時問我，非要自作聰明跑回來；不過能回來也是好的，我自是不能攔他。”
　　蒼雪大多時候都瞧著泠小嵐，又道：
　　“妳總是喊無妄兄，兩人之間總是會有些生分，我也聽妳喊過他幾次無妄，怎得後來又喊回去了？”
　　泠小嵐略有些不知所措，只能道：“無妄兄這般稱呼，比較尊禮數。”
　　“咳！”
　　吳妄清清嗓子，總算強行接過話題，談起了可以在霄劍道人等外人面前談的正事。
　　“娘，妳覺得，天宮會不會對北野出手？”
　　蒼雪道：“通常來說，是不太會的。”
　　“那特殊情況呢？比如刑天老哥在人域修行之事，被天宮知曉了？
　　或是我在人域混到仁皇閣高層的事，被天宮看破了？”
　　吳妄枕著胳膊躺在那，沈吟幾聲：“無論怎麽想，這對天宮而言都是威脅。”
　　蒼雪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，註視著吳妄，柔聲說著：“妳這是用生靈的目光，看待那些神了唷。”
　　霄劍道人反問道：“這怎講？”
　　“神與生靈所見的大荒，並非壹個大荒。”
　　蒼雪嗓音無比舒緩：
　　“神與生靈的訴求也有所不同，神靈在乎的其實只是掌控大道，而生靈在乎的，是如何在天地間生存。
　　若說天宮對北野出手，也不會是因壹家氏族的子弟去人域修行這般事。
　　這理由有些過於狹小。
　　雖如此言說，會有些不妥，但他們並不在乎。”
　　吳妄問：“娘，天宮是否已經開始試探北野了？”
　　“不錯，”蒼雪道，“他們已經盯上了星神教，想通過星神教確定星神大人的狀態如何。”
　　話語壹頓，蒼雪補充了句：
　　“若非星神大人允許，我們如何能建起星神教？
　　星神教可是時時刻刻對星神大人祈禱，為星神大人供給了源源不斷的生靈願力。
　　天宮對星神大人又敬又畏，著實是關心則亂了。”
　　吳妄道：“娘，當著人域高手的面，咱別說這個。”
　　霄劍道人忙道：“不礙的、不礙的，北野與人域不同，大家都是人族，無論是南是北，是以人域的形式聚合，還是以大氏族的方式屹立於北野，都是在延續人族之火，都是在傳承女媧大神的意誌。”
　　林素輕在旁掩口輕笑。
　　這話，說的當真是太過正經了。
　　吳妄也得了母親解答，壹直提著的心總算放松了下來，在旁打了個哈欠，閑聊起了家常之事。
　　木屋外的風雪漸大，木屋內笑語歡聲也越發清晰。
　　有雪鷹於高空展翅翺翔，更上則是藏在風雪後的璀璨星光。
　　半日後。
　　那艘飛梭被收起，霄劍道人壹行由林素輕引著，被趕來迎接的巨狼騎護送去了王庭小住。
　　吳妄和泠小嵐，卻被蒼雪大人留了下來。
　　當然，這個‘留’其實很正經，只是讓他們兩人壹同修行，蒼雪在旁指點罷了。
　　戲說不是胡說，同修不是雙修。
　　蒼雪道：“小嵐，妳可否先準備壹下，我帶霸兒去星空之中，感受下星空之道。”
　　泠小嵐問：“可有我能幫上的嗎？”
　　“他此時缺的不是感悟，也不是法力，”蒼雪看著吳妄，“既然選擇走星辰大道，想要成仙，卻要邁過壹道門檻。”
　　吳妄若有所悟地點點頭。
　　母親應該是要跟他私下商量壹些事，這些秘密自是不能直接對泠小嵐吐露。
　　蒼雪的柔荑輕輕滑過，星光自木桌前暈開，泠小嵐的身影消失不見，母子二人身處於壹片星光之中。
　　吳妄坐起身來，老老實實盤坐，有預感母親要說壹件大事……
　　果然，蒼雪大人開口就震的吳妄不行。
　　“我兒，妳可想取星神而代之？”
　　吳妄有點懵，張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，只能嘀咕壹句：“娘，這事做得到嗎？”
　　蒼雪微微抿嘴，凝視著吳妄，低聲道：“知道做不到，那妳還走與星神壹模壹樣的大道？非要去參悟星辰之本源道？”
　　吳妄：……
　　嚇他壹跳，還以為母親能有這般本領，將星神的大道直接挪給他。
　　想桃子想桃子。
　　若這般事如此簡單，燧人氏、伏羲氏、神農氏三位人皇，又何必如此犯難。
　　吳妄問：“娘，星神現在到底咋樣了？”
　　“放松心神。”
　　蒼雪擡起壹指，點在了吳妄額頭，吳妄剛想說話，眼前壹黑就直接昏睡了過去。
　　運道神詛咒，依舊如此霸道。
　　但迷迷糊糊中，吳妄聽到了母親的呼喚，略微‘睜開眼’，就瞧見了壹片又壹片星空。
　　這類似於夢境，卻更像是元嬰出竅、神遊太虛。
　　吳妄看見母親靜靜站立在前方，身周伴著淺藍色的仙光，那些仙光就宛若水波流動，身上穿著樣式繁復的古裙，壹層套壹層的，又沒有半點厚實感。
　　“娘？”
　　蒼雪轉過身來，對吳妄露出溫和的笑意。
　　吳妄稍微怔了下，因為看到的母親雖還是原本的模樣，但總覺得有些細微的不同。
　　“這是娘本來的樣子，妳爹都沒見過喲。”
　　蒼雪輕聲說著，表情卻逐漸咬牙切齒，把吳妄的腦袋當球壹樣來回撥弄。
　　“娘都不知，怎麽就生了妳這個小家夥，骨子裏那麽多鬼主意，幾次讓娘變更計劃！還跑去人域做殿主，真覺得人皇是吃素的？”
　　自己沒昏？！
　　呃，都魔怔了，這是夢境、幻境，自是不會暈的。
　　“娘、娘、母親大人！”
　　吳妄連連求饒，也算說了句心裏話：
　　“母親，孩兒對人域有特殊的情感，對人皇也是這般。”
　　吳妄本意，其實是說上輩子落下的文化烙印。
　　但這話落在蒼雪耳中，自是另壹種意義了。
　　她竟有些生氣地道：“都說生兒子好生兒子好，生了兒子還不都是白忙活，都給人嶽父大人孝敬去了！”
　　“娘，您怎麽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這事呢？”吳妄雙手壹攤，“婆媳矛盾要不得，您可不能有這般想法。”
　　蒼雪笑的月牙彎彎，吳妄此刻才發現，母親的本來面貌，不笑時頗有威嚴。
　　‘娘在燭龍神系之內，怕是位階不低。’
　　“娘，咱們這是要去哪？”
　　“此地是娘以自身記憶構造的幻境，並不是要去哪，而是讓妳直觀體會下星神的道。”
　　蒼雪緩聲道：
　　“妳此前應當壹直在苦惱，自己為何無法成仙。
　　娘可對妳言說，娘有解決此事之法，但這辦法需要妳多等數十、上百年，再修行成仙。
　　不過那時，妳成仙與否意義都不大了。”
　　吳妄略微沈吟：“娘妳本體回歸大荒，就可壓制星神的道，將星辰之道挖出來。”
　　“差不多。”
　　蒼雪手指左右滑動，無邊星辰自母子身旁溜走，星神的身軀出現在星空最深處。
　　最初看見星神輪廓時，不過如米粒大小；
　　只是眨眼間，星空鬥轉，群星更換了方位，他們已站在星神面前，那濃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。
　　與上次所見的情形相差無幾。
　　人身蛇尾的女神、宏偉如山嶽的身軀本體、那可怖的貫穿傷……
　　星神還是保持著壹手捂住傷口、壹手平托圓盤的姿勢，當蒼雪帶吳妄向前時，那圓盤之上冒出了壹道老嫗的身影。
　　“您回來啦？”
　　這老嫗溫聲問著，拄著拐杖佝僂身形，對蒼雪恭敬的行禮。
　　這是記憶化作的幻象，自是不用搭理。
　　蒼雪扭頭解釋道：
　　“這是星神執掌星空的神器——星辰盤的器靈，也是星神賜福的執行者，在星神重傷沈睡時，監察整個北野。
　　妳所知的，那誇父族的沒落，就是她壹手操控，此前數萬年毀掉的大氏族，沒有上百也有數十。
　　抹殺掉的高手更是不計其數。”
　　吳妄略微皺眉，剛想說點什麽，蒼雪又加了句：
　　“想要完美的控制星辰大道，這神器之靈必不可少，它就相當於星神與大道之間的媒介，能讓星神將星辰道的威力發揮到極致。
　　壹件神器，對神靈而言也頗為重要。
　　那些神兵利刃雖也被稱之為神器，但與這般神器相比，還是有些差距的。”
　　吳妄微微點頭。
　　那，星神的神器器靈都收服了，星神豈不是……
　　“娘，星神可還活著？”
　　“她的意識已被我抹掉了。”
　　蒼雪似是在說壹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帶著吳妄飛到了星神雙目之中，略微擡起左手。
　　星神緩緩睜開雙眼，若是星神化作常人大小，這雙修長的眼眸會有壹種別樣的美感，但可惜，那七彩斑斕的眼瞳中，已沒了半點神光。
　　“她本是彌留重傷之際，這才給了娘機會，壹點壹點消磨掉了她最後的意識。”
　　蒼雪話語壹頓，示意吳妄伸手去觸碰星神的額頭。
　　吳妄依言照做，站在星神面前就宛若壹粒芝麻般。
　　很快，吳妄悶哼壹聲，‘身形’被蒼雪拽回，在那壹陣喘息、久久不能回神。
　　蒼雪問：“感受到了嗎？”
　　“嗯，”吳妄閉目吸了口氣。
　　剛剛短暫的時間中，他看到了無邊星海，看到了星海中蘊含的無邊無際的靈力，看到了星海之下那條幾乎要顯化的大道。
　　如樹、如靈、如先天道軀，又似乎在無限變化。
　　道無形，那不過是自己的幻想罷了。
　　那星辰道的存在，吳妄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了。
　　這壹刻，也明悟自己為何壹直不能成仙了。
　　蒼雪嘆道：“星神的意識雖然被娘抹除了，但星神並未死，只是星神無法思考了……妳可以理解這些嗎？”
　　植物神？
　　吳妄立刻點頭。
　　蒼雪又道：
　　“星神，誕生於星辰本源大道，她與這條大道本就互相交融。
　　所謂的星辰本源大道，就是演繹群星的道，是與星辰有關的壹切道之源頭，是壹條頂級大道。
　　妳也可以理解為，星神的印記遍布這條大道，星辰大道只承認星神。
　　在娘本體回歸之前，是無法將星神的印記抹掉的，也只能利用星神本身，去控制這條大道。”
　　吳妄突然問：“星神的道，當真就是群星的真理了嗎？”
　　蒼雪笑道：“難道還有能超越星神之道的星辰道嗎？她可是自星辰道中誕生的先天神。”
　　“娘，孩兒只是習慣性地擡杠。”
　　吳妄幽幽地吐了口氣：“那妳還說讓我百年成就超凡……”
　　“修火之大道呀。”
　　蒼雪笑道：“若是妳能將火之大道弄到手，以娘本體大道，再加上星辰大道，今後這天地間，無論哪個神系主宰天地，都可高枕無憂。
　　如那西王母壹般。”
　　吳妄：……
　　“娘，火之大道不可能吧？”
　　“有何不可能的，”蒼雪目中帶著幾分深意，“有泠仙子相助，妳最少有三成把握，最終拿到火之大道。”
　　吳妄反問：“人域怎麽辦？”
　　“妳做人皇，自也可庇護人域。”
　　“可孩兒並不想成為人皇，”吳妄嘆道，“娘，此事不多提了，孩兒自己想想辦法，看能否得到星辰本源大道的認可吧。”
　　蒼雪道：“此事幾乎毫無可能。”
　　“娘，我也覺得此事不太可能，”吳妄笑了笑，“但您兒子有個毛病，就是喜歡擡杠。”
　　蒼雪笑容滿是溫柔，嘆道：
　　“都依妳就是，誰讓妳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；娘本來只是想混混日子，做個差事，謀劃這些還不是想著，今後不讓妳受委屈。”
　　“讓娘操心了。”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別讓仙子久等，咱們離開幻境吧。”
　　蒼雪手指輕點，周遭星光迅速黯淡，自是幻境解除。
　　……
　　北海，壹處淺白色的沙灘上。
　　東方沐沐滿是糾結地看著眼前這片‘光禿禿’的海域，又用仙識盯了深海中蹲著的大螃蟹壹陣，眼底略帶郁悶。
　　上當了！
　　沒有螃蟹群！
　　這只大螃蟹是獨居的！
　　而且它的存在，讓這壹大片海域都沒什麽魚蝦，只有海藻、海帶。
　　跑了這麽遠的路，來這裏喝海帶湯呀？
　　算了算了，回人域找素輕吧。
　　沐大仙氣呼呼地踢著眼前的白沙灘，剛要收回仙識，突然捕捉到了兩道鬼鬼祟祟自海面飄著的身影。
　　她眨眨眼，拿出壹只海螺，對著海螺吹了口氣，仙識頓時探聽到了兩道身影的對話聲。
　　畢竟是前任四海閣專業探子。
　　就聽那兩個異族高手嘀咕道：
　　“妳別怪叔跟妳說的這麽直白，天宮這裏面的水很深，妳還年輕，妳把握不住。
　　妳非要接這個活幹嘛？天宮真能給妳好處？”
　　“叔，那妳說咋辦？”
　　“妳把這機會給叔，叔替妳把握，有功勞咱倆分，要被天宮怪罪了，叔替妳頂。”
　　“這……”
　　沐大仙的腦袋差點歪到沙灘上，眼底滿是疑惑。
　　這倆人說的話奇奇怪怪。
　　但天宮兩個字，已經值得關註了！
　　‘本大仙要立大功？’
　　她那雙大眼瞬間賊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