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八十八章 血染四海！

　　海邊的天氣總是多變。
　　隨著那十多名雲秀坊修士的慘嚎聲漸漸隱沒，四海閣總閣大城下起了大雨。
　　那二十多位異族女子被帶走前，各自跪下對吳妄磕了幾個頭，隨後就被拉去了城外暫時安置。
　　天上地下、屋頂街巷，壹名名身著火焰戰甲的年輕男女靜靜而立，面甲之後顯露出的少許面容十分平靜。
　　滅宗那群體修，在吳妄身後壹字排開，靜靜站著；
　　楊無敵左右抓了兩把大傘，替前方坐著的吳妄與火翎擋雨。
　　火翎似乎不喜說話，吳妄也沒開口的打算。
　　赭鞭化作的火龍已飛去壹旁，趴在屋檐上，似乎很享受普通的雨水。
　　吳妄眼皮略微跳動，對大長老傳聲嘀咕了幾句，如此如此、這般這般，大長老拱手領命，用黑風卷了這群滅宗修士離去。
　　“大人，”火翎開口道，“您可善領兵？”
　　吳妄答：“不善。”
　　“嗯，”火翎微微點頭，似乎還暗自松了口氣。
　　【陛下交代，與小金龍多聊聊的任務，順利達成！】
　　左右也是要等著，吳妄拿出了壹只玉簡，品讀著其上記載的修行感悟，參悟自身的星辰大道。
　　吳妄也沒想到，他前後要在四海閣呆十幾日。
　　人域太大，大到就算有壹群天仙催動禦空法寶，趕路也要花費不少時間。
　　吳妄壹行抵達此地過了半天，季家大批仙人趕至。
　　季默的幾位姨母姑母，指著那群閣老破口大罵，後者楞是不敢還嘴。
　　緊接著，破日宗的幾艘大船停在天邊，樂瑤帶著壹群老魔沖到四海閣，看到昏睡的季默差點哭出聲。
　　待她確定自家夫君安然無憂，只是最近半年內需精心調養、不可行房，著實松了口氣。
　　人沒事就好。
　　隨後，這樂瑤骨子裏的那股狠勁，在大雨之中就鉆了出來。
　　她提著自己的短刀沖到吳妄面前，任憑大雨打濕自己長發，幽冷的目光凝視著吳妄。
　　只差壹點，吳妄就忍不住要召出自己的金甲護身……
　　樂瑤道：“兄長若還認我這個弟妹，事後按我亂用私刑懲處我也好，稍後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也罷，欲要害我夫君之元兇，我定要親手殺了他！”
　　“弟妹稍安勿躁，稍安勿躁。”
　　吳妄道：“林祈已帶人去抓雲秀坊上上下下，我不會給他們活路，妳若要出氣，現在就去寫壹封申請入刑罰殿當差的書信，我立刻給妳批。”
　　“多謝兄長。”
　　樂瑤抱拳拱手，英姿颯爽地甩身而去；壹旁已有破日宗的老魔撐開結界，擺好了桌椅板凳。
　　火翎瞧了眼樂瑤，目中露出壹二欣賞之意。
　　“她不錯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吳妄低頭看自己的書，完全沒有跟火翎交談的意思。
　　待大雨放晴，季默已是生龍活虎，吳妄過去與他說笑幾句，並未打擾他與樂瑤的合法親近。
　　對於季默而言，雖然過程有些曲折，但調查雲秀坊之事已是順利完成。
　　如此，又過了半日。
　　大批飛梭自北面而來，送來了壹位位長袍襦裙打扮的男女，少說也有上千人，都是仁皇閣內的‘文職’。
　　吳妄主動去城外迎接，說了幾句勉勵的場面話。
　　這千位文仙齊聲領命，對吳妄做了個道揖，在大隊炎帝禁衛護送下，湧入那馮老閣主背後的高樓中。
　　四海閣大查賬，就此拉開序幕。
　　季默主動請纓加入了查賬之列。
　　吳妄本以為他受不住這般枯燥，沒想到季默還真就坐住了，壹個人頂七八個人用。
　　顯然，季公子因為鬧出這般大場面，心底也有些發虛，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……
　　四海閣數百名執事獲準可動，在炎帝禁衛的監督下，將壹只只玉符、壹卷卷布帛送去了主樓。
　　壹時間，四海閣內多了幾分喧囂之意，高樓內人影走動，高樓外流光不停。
　　吳妄壹行抵達四海閣的第四日。
　　壹艘又壹艘的樓船、飛梭從天邊飛來，林祈帶著幾名超凡境高手，直接落入四海閣大城中。
　　林家清剿雲秀坊大勝而歸！
　　林祈意氣風發，在吳妄面前站的筆直，又低頭行禮：
　　“回老師，壹十三處雲秀坊盡數拔除，抓來雲秀坊大坊主壹名，副坊主三名，執事三十六名，其余人等總共壹千六百二十余人。
　　救出異族兩千余，其中女子壹千八百余，男子二百余。
　　根據初步審問，預計雲秀坊在九野活動之人還有數千，非近日可抓獲。”
　　吳妄坐在木椅中，翹著二郎腿，腿上擺著壹卷《煉寶論》，笑道：
　　“做的不錯。”
　　本是緊繃著的林祈差點笑出聲。
　　“就在城外開始審問，”吳妄看向了不遠處的壹處閣樓，妙長老與素輕正在其內喝茶。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若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供詞，就去請妙長老出馬。”
　　林祈道：“弟子盡量不叨擾妙長老！”
　　“誒，等會，咱也去！”
　　刑天自不遠處的酒樓跳了出來，提著兩大壇子酒，壹邊走著、壹邊不滿地抱怨著：
　　“還以為在這裏有架打，結果就是幹坐著，沒勁，沒勁的很啊。”
　　吳妄不由莞爾，卻也沒多解釋什麽。
　　這事哪有那麽容易。
　　四海閣的這個難題，人皇陛下都不太願觸碰。
　　壹方面，四海閣確實肩負著收攏九野寶材的使命，如今對人域而言無比重要。
　　天宮與人域對峙多年，不斷用兇獸潮消耗人域的‘資源’，四海閣說是人域命脈，實至名歸。
　　另壹方面，而今天宮逐步發難，人域內部理應團結，對四海閣這般‘功臣’動手，確實容易引發人心的動蕩。
　　【如何在不影響四海閣正常運轉的前提下，拔除四海閣內的毒瘤，且盡可能減少人域內部動蕩，就是神農老前輩此次給吳妄的考題。】
　　挺棘手；
　　也挺麻煩的。
　　但吳妄已經走上了這條路，只能壹條道走到黑。
　　要麽是他將四海閣馮老閣主壹方勢力徹底摁死，要麽是被這群‘功臣’去人皇陛下那參壹本，自己老老實實回滅宗做宗主。
　　仔細想想……
　　嘿，成敗都不虧。
　　火翎突然傳聲問：“若是查賬沒什麽問題，可是要安插壹些其它罪名？”
　　吳妄有些詫異地看向火翎，目中流露出少許不解。
　　火翎道：“陛下有令，大戰在即，四海閣不能存兩個閣主。”
　　“明白了。”
　　吳妄慢慢吐出這三個字，低頭看著面前的書籍，心底略微沈吟。
　　做人皇，果然也需心狠。
　　他傳聲道：“火翎大人不用擔心，我斷定這四海閣老閣主的班底都有問題。”
　　火翎微微點頭，也學著吳妄雙腿交疊而坐，道：“大人有準備就可。”
　　準備？
　　吳妄不由壹樂，他能有什麽準備？
　　來四海閣之前，還在糾結怎麽處理窮奇翅才能達到極限的美味。
　　“走壹步看壹步吧。”
　　火翎不由壹陣皺眉。
　　半日後，雲秀坊上下的審訊有了結果，與雲秀坊有關聯的閣老增至二十余人，且大半都站在了馮老閣主身後。
　　這只是壹把匕首，吳妄並未著急扔出去。
　　又是壹連數日的等待。
　　有不少四海閣執事道心崩潰，絕大多數四海閣仙兵都是無精打采。
　　城外已聚起了不少人。
　　林家、季家為首的數十家將門，各有使者在此；
　　仁皇閣也調來了大批仙兵，隨時聽從吳妄調遣。
　　此刻的道道目光，已是落在了吳妄的背影上，有質疑、有不解，也有期盼。
　　吳妄抵達四海閣的第十三日。
　　數日的連綿陰雨後，天空放晴，道道陽光灑在四海珍寶城的街巷上，照在壹名名帶著倦色的四海閣仙人面容上。
　　炎帝禁衛軍身上的火焰寶甲，更增幾分光亮。
　　季默快步而來，低頭將壹枚玉符遞給吳妄。
　　許是季默伏案審查賬目太久，許是此時他拿到的結果與預期有較大差距，季默的面色有些蒼白，眼底帶著幾分困惑。
　　季默低聲道：“無妄兄……殿主，近千年的賬目已基本對校完畢，進項出項、連年損耗都能對上，似乎沒什麽異常。
　　我們找出來的對不上的賬目就這些，但不足以問罪。”
　　吳妄將玉符接了過來，看著裏面那密密麻麻的數字，表情依舊十分淡定。
　　在此地的都是修士，季默的話語聲早已傳遍各處。
　　城內城外壹片死寂。
　　火翎也是抿嘴皺眉，表情略有些凝滯。
　　“嘖，哈哈哈！”
　　馮老閣主背後，壹名頭發花白的老人笑了幾聲。
　　這是壹名姓趙的四海閣副閣主，此刻的笑容中滿是蒼涼。
　　他仰頭長嘆：“本座為人域嘔心瀝血萬載有余，得來的就是黃口小兒如此欺淩！”
　　“無妄殿主！”
　　馮老閣主背後又有閣老站了出來，這次卻是個老嫗。
　　這老嫗指著吳妄，顫聲道：
　　“妳是小金龍，是如今人域炙手可熱的新秀，是仁皇閣劉閣主倚重的刑罰殿殿主，更是如今盛傳的下壹任人皇繼位者。
　　老身本不該得罪與妳，但妳這次欺人太甚！
　　假借雲秀坊之名，暗行掌控四海閣之謀！妳到底居心何在！”
　　好大壹頂帽子。
　　又有閣老冷笑道：“無妄殿主，此事到此為止吧，妳最起碼該給老閣主做個道揖，說壹聲得罪。
　　老閣主追隨陛下數萬歲月，四海閣上上下下，人域內內外外，誰不敬重老閣主三分？
　　不讓妳跪下認錯，已是給足妳顏面。”
　　林祈罵道：“妳想讓誰認錯？”
　　季默也道：“怎麽？仁皇閣總管人域內務，來此地清查賬目，也是理所應當之事，何錯之有？”
　　吳妄身後，壹名追隨風冶子的閣老沈聲道：“仁皇閣來監督四海閣，也是為了四海閣能更好為人域做事嘛。”
　　馮老閣主背後有人笑道：“怎麽？現在就開始巴結起來了？”
　　“無妄殿主恐怕必須為此事負責，我四海閣停擺半個月，上下人心浮動，這對人域造成了多大的損害！”
　　“雲秀坊之事還不夠丟人嗎？非要逼無妄殿主將此事公布於眾嗎？”
　　“雲秀坊假借四海閣便利，事情敗露還要反咬壹口當年針對過他們的眾閣老，這些以販賣百族生靈、甚至販賣同族的人渣，他們的話能聽信嗎？”
　　“好了！”
　　當！
　　那馮老閣主手中拐杖輕輕點地，道道氣勁化作疾風席卷四面八方，也讓即將吵起來的兩方閣老同時息聲。
　　壹直未動過的馮老閣主緩緩站起身來，看向吳妄，淡然道：
　　“晚輩，起身認錯。”
　　吳妄翹著的二郎腿卻並未落下。
　　此刻，那座高樓各處，壹道道身影站在窗前，註視著這壹幕。
　　城內城外，大批炎帝禁衛註視著這壹幕。
　　數十名將門使者、大批異族女子、仁皇閣數萬仙兵，齊齊註視著這壹幕。
　　天空中有陰雲滾動，悶雷聲在不斷震顫。
　　吳妄輕嘆了聲，摁著座椅扶手，緩緩站起身來。
　　趴在屋檐上的火龍遊來，自吳妄身周環繞，龍首搭在了吳妄肩頭，註視著馮老閣主。
　　“老師！”林祈低聲道，“他們肯定偽造了賬目！四海閣的賬此前都是他們自己在做！”
　　吳妄擡手示意林祈不必多說，背負起雙手，向前踏出了壹步。
　　“奶奶！”
　　壹聲呼喊，有道小巧的身影自側旁屋頂幾個起落，已是張開雙手，擋在吳妄身前。
　　東方沐沐。
　　她看向馮老閣主，大眼中帶著幾分決然，低聲道：“出題噠沒錯，妳知道的！這件事到此為止不好嗎？”
　　“退下。”
　　馮老閣主目中流露出幾分不耐，“妳被天劫劈壞了心智，莫要在此地搗亂。”
　　沐大仙氣道：“我搗亂？要我把他們做的事壹件件抖出來嗎？”
　　“胡言亂語！”
　　“好了沐沐，”吳妄突然出聲，“這裏沒妳什麽事，去找素輕玩耍。”
　　東方沐沐扭頭看向吳妄，“可是……”
　　吳妄道：“素輕。”
　　林素輕硬著頭皮自側旁而來，將東方沐沐直接抱起，連忙退去了壹側。
　　吳妄笑道：“沐大仙是我好友，我不願她牽扯到此間，更不願她跟馮老閣主祖孫成仇，她心底的那份正氣，卻是天劫劈不散的。”
　　言罷，吳妄緩緩低頭、矮身。
　　正當所有人以為他要行禮賠罪時，他卻蹲在了地上，隨手在地上扣了扣，拿起了壹面石板，慢慢站了起來。
　　“上等的凝松石鋪大街，我都不敢這麽奢侈啊。”
　　馮老閣主淡然道：“無妄殿主想說什麽？直言就是。”
　　“我想說……大長老！”
　　轟隆——
　　陰雲炸起驚雷，城內起了狂風。
　　大長老壹襲血衣，帶著數十名滅宗壯漢出現在了吳妄身後，他們各自拿出壹兩件儲靈法寶，倒出了道道人影。
　　吳妄定聲喝道：“把他們拉上來！”
　　“喏！”
　　數百炎帝禁衛壹擁而上，將那些渾身發抖的低階修士拽起，拖到了吳妄與馮老閣主面前的主街上。
　　這壹瞬，馮老閣主目中帶著幾分疑惑，她背後數名閣老卻是想到了什麽，雙股顫顫、渾身輕抖，幾乎不能站穩。
　　“認識嗎？”
　　吳妄背負雙手，壹步步走向前，“這些人是誰？”
　　馮老閣主淡然道：“老身怎知？”
　　“不知？”吳妄隨手提起壹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，“告訴這位老閣主，妳是誰？”
　　這人止不住的哆嗦，渾身法力都差點被吳妄這壹提給捏散。
　　他忙道：“小、小人是上章大商隊執徐礦隊總管，專走西海第六航路，主、主營西野之礦……”
　　“把妳最近的賬本拿出來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他自袖中拿出壹枚玉符，顫抖著捧到吳妄手心。
　　吳妄拿起看了眼，又道：“不是卸貨的賬，是收貨的賬。”
　　“這、這，”中年男人舌頭都有些打結，“大人，就這壹本賬，真的就這壹本賬！”
　　楊無敵在旁大罵：“瞎了妳的狗眼！妳眼前這位，仁皇閣刑罰殿殿主！若妳有半分蒙蔽之心，對妳壹族便是株連大罪！”
　　“這、這這……我……”
　　吳妄松開這人肩頭，此人立刻跪在地上，抖若篩糠、面若青紫，而吳妄此刻所站之位，恰好封住了他看向馮老閣主背後眾閣老的視線。
　　大長老更是點出壹指，絕了旁人對此人傳聲的可能。
　　吳妄看向那馮老閣主，淡然道：“說，讓妳活。”
　　“大人！小人有第二本賬！小人的收貨賬在這！”
　　此人在袖中拿出了幾枚玉符，因為雙手顫抖，都有些拿不穩。
　　吳妄擡手攝來，仔細看了幾眼，不由得閉上雙眼。
　　他嗓音帶上了怒意：
　　“來人，收賬！將這些商隊總管身上的賬目盡數收走，與四海閣賬目壹壹比對！”
　　數百禁衛轟然應諾，有幾名閣老站立不穩，竟跌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。
　　頭頂的轟鳴聲再起，此刻城中生靈盡有些膽戰心驚。
　　那群商隊之人哭嚎哀求：
　　“大人！我們商隊只是聽命行事，這些都是上面人叫我們做的！”
　　“大人饒命，大人饒命！”
　　“我們只是負責把東西運回來，它們去了哪，我們壹概不知啊大人！”
　　求饒聲中，大批玉符被送入高樓。
　　吳妄拿著那幾枚記事玉符，緩步向前，慢慢走向那馮老閣主，將手中玉符直接扔到了她腳下，發出幾聲叮鈴脆響。
　　“我之前壹直不明白，四海閣既然掌控了人域所有商路，那些域外特有的寶礦、寶材、靈藥，為何會在壹些黑市上流傳，又如何出現在壹些坊鎮。
　　四海閣的賬目中，沒有這部分吧？
　　還用我派人去外面查嗎？
　　前輩？”
　　馮老閣主閉目輕嘆，言道：“大人覺得，此事錯了？”
　　吳妄不怒反笑：“妳莫非覺得，此事沒錯？”
　　馮老閣主道：“有人貪心不假，但他們同樣為人域做了貢獻，他們所給人域的，比他們貪墨的，要多得多！”
　　吳妄笑了兩聲，笑容中滿是無奈。
　　“馮老閣主這幾句話，簡直是誅心之言。
　　您讓那些安安分分做自己本分要務的仙人，心底怎麽想。
　　您又讓那些戰死在邊境上的同族，心底怎麽想！
　　他們身上的甲胄若能厚幾分，他們手中的法寶若能再多壹二分品質，是否就能多少許活命的可能？
　　妳覺得妳的手下為人域做了傑出的貢獻，貪心壹點沒什麽，那妳為何不想想，放其他人在此地，他們未必做的不如妳這些手下。
　　他們做的能比妳這些手下更出色！”
　　馮老閣主目露怒色，定聲道：“妳簡直強詞奪理！”
　　昂——
　　吳妄肩頭的火龍龍首突然竄出，化作三丈直徑，對那馮老閣主張口怒吼！
　　後者竟雙腿壹軟，堂堂超凡境高手，此刻都有些站立不穩。
　　吳妄唾沫橫飛，厲聲罵道：
　　“是妳在強詞奪理！
　　少給我說什麽黑貓白貓，別在這論什麽能臣不論廉貪！妳這套說辭能唬住誰？
　　域之碩鼠！其患何重！
　　怪不得陛下半句話不說就派來了禁衛，讓我由雲秀坊之事大鬧壹場，他看在眼裏！他都看在眼裏！
　　妳知道嗎？
　　老前輩衣食住行何其簡陋，終年要守在邊境之地，與天宮相抗，守護人域大門！
　　妳們呢？
　　結黨營私！擁權自重！妳們是在吸人域的血！
　　那些拿去換寶材的糧食，是人域凡人壹粒粒種出來的！那些運回來的寶材，是要用在刀刃上，拿去給人域續命的！”
　　“陛下……”
　　老閣主雙目有些渾濁，身形搖搖欲墜。
　　“老身從未貪墨半分，老身從未貪墨半分！”
　　她像是溺水者抓住了稻草般，將自己被封禁的儲物法寶推了出來，顫聲道：
　　“老身壹心為陛下、為人域，從未貪墨半分！”
　　“妳以為妳貪的是那些財嗎？”
　　吳妄閉目吸氣，那火龍已自他肩頭遊走，圍在此老嫗身周。
　　他咬牙切齒地罵道：
　　“妳才是四海閣最貪的那個，妳貪的是權勢，是權柄，是將人域命脈掌握在手中的快感！
　　那些賬目很快就能查清。
　　那麽大的缺口，這麽多人聯合，能瞞得過妳嗎？
　　妳並非是縱容手下，妳只縱容那些只聽命於妳、賣力氣吹捧妳的手下。
　　我第壹次見妳，知道是什麽時候嗎？
　　人皇陛下尚未延壽，他質問妳四海閣為何要做人皇試煉，還要去篩選那些強運之人，妳怎麽說的？
　　妳說，人皇陛下您快不行了，我們要早做準備。
　　我就在旁邊看著、聽著。
　　那時候我替陛下心寒，我替他無力！
　　我敬他，因為他叫神農！
　　他嘗過了百草，他抵住了天宮，他救了無數同族，卻要在自己大限前，被妳這般羞辱！
　　妳想過嗎？啊！妳到底想過嗎！”
　　“老身、老身……老身絕無半分不忠……”
　　“認錯！”
　　“妳！”老嫗目中帶著幾分怒意。
　　吳妄面露怒色，額頭暴起青筋，壹指指向地面！
　　他大喝而出的嗓音，與那火龍壹同怒吼、咆哮。
　　“我讓妳！認錯！”
　　老嫗渾身顫抖著，面色煞白又泛起青色，對著吳妄怒目而視，卻終究是低下頭去。
　　雙腿慢慢彎曲，身體慢慢匍匐，雙手撐在地上，額頭壹點點低伏……
　　吳妄側過身去，後退了半步。
　　身後壹排排禁衛相對轉身，各自後退；
　　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左右退開，讓出了向北的縫隙……
　　當這老嫗額頭觸碰地面時，似有壹面鏡子打碎，她竟失聲嗚咽，跪在那壹時無法擡頭。
　　傾盆大雨落下，卻是比此前的每場雨都要急驟。
　　吳妄看向了那群閣老與執事。
　　“拿下吧，從重懲處，不要惋惜人域戰力，該殺就殺！”
　　大群禁衛壹擁而上，壹名名閣老被摁在地上，火翎卻是早已出現在他們頭頂，壓的他們無力反擊。
　　吳妄並未再多看，轉身走向城門。
　　有追隨風冶子的閣老向前，剛露出個笑臉。
　　“妳們就那麽幹凈嗎？”
　　那群閣老、執事連忙低頭做道揖。
　　“記住我剛才說的話，人域人才濟濟，妳們坐不好這個位置，就會有人替妳們來坐。”
　　吳妄背負雙手，輕嘆了聲：
　　“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，這份功勞是妳們自己的，也是人域的。
　　到底是自己造就了時機，還是時機成全了妳我，心裏該有數。”
　　幾名老人額頭直冒冷汗，忙道：“屬下謹遵殿主教誨，屬下謹遵殿主教誨。”
　　“火翎大人，後面的事交給妳了！”
　　那夏官高聲道：“火翎領命！”
　　那火龍要追過來，吳妄卻擺擺手，頭也不回地道了兩句：
　　“季默、林祈、楊無敵、妙長老留下，其余滅宗所屬，咱們回了。”
　　大長老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，註視著吳妄的背影，扶須輕嘆壹二，帶人快步跟了上去。
　　那條火龍歪了歪頭，火光退卻化作了赭鞭，落回火翎手中。
　　火翎凝視著吳妄的背影，嘴角露出幾分欣慰的笑意，對赭鞭喃喃道：“很不錯的年輕人。”
　　赭鞭自是毫無回應。
　　火翎轉過身來，俏臉滿是寒霜。
　　今日，血染四海閣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