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7章 羅公離去

　　林覺捏住書頁，自有奇異。
　　此時只需口述法術玄妙，就如同對面坐著壹個人壹般，但凡口中所述的內容，便都會被古書記錄下來。待到若幹年後，下壹位古書的持有者激活這壹頁，捏住書頁，便如同坐在他的對面，聽他講述滅魂術的由來演變、玄妙要訣。
　　不過林覺暫時沒有這麽做。
　　因為自前而言，他在這門法術上的造諧還不算很高，這門法術初成，也還不是完全狀態，他應再花壹些時間感悟與完善。
　　林覺將書放下，隨意往後壹躺。
　　寒冬臘月時節，冰冰冷冷的地板，外面正飄著雪，屋中卻點著火爐，安靜而愜意。
　　趴在旁邊的狐貍擡頭看他，歪頭壹想，便拋棄已經被它臥暖的那塊地板，起身走過來，學著林覺，在他身邊壹躺，安靜不動。
　　細想此去西北，收獲還真不少。
　　除了本就在那的北豹泉，還從豹王那裏得了壹位龍伯的殘魂、許多武人悵鬼，朝廷給的幹金也已送到。
　　除掉豹王之後，狐貍尋到的秘窟中，那些天材地寶與經書，林覺也沒有放過。
　　尤其是那兩本經書壹本記了豹王的「金蟬脫殼」，那妖將和豹王能用此法兩次從自己手中逃脫，甚至第二次還有壹位神將看著，足以說明這門法術的厲害。
　　另壹本則是斷而復續。
　　顧名思義，可讓斷肢重生。
　　也是壹門不錯的法術。
　　北豹泉裝了不止二鬥，黃金千兩已然足夠，壹身功德穩步增長，如今「四方五行金丹」所需的材料自己已經收集得七七八八。
　　看似還差南山石，東海朝霞氣，可南山不遠，東海不動，二者屹立在那已不知多少萬年，只是在等他去拜訪罷了。
　　便剩千年雪蓮與地靈丹。
　　二者都已知曉在哪。
　　本來還曾想過先去東北，先謀取地靈丹的，按理說此時從西北回來，也該從急，去東北速謀地靈丹，不過在豹王那裏做客了幾個月，加之馬上就是今年新春了，林覺也想歇息歇息。
　　如是想著，慢慢便睡著了。
　　壹覺睡醒，天已昏昏，爐中的火也已燃盡。
　　身邊毛絨絨的，十分軟和，伸手壹摸，還以為是誰把熊皮毯給他拿來了，轉頭壹看，才知是變大的五尾白狐。
　　這成了他的溫暖源頭。
　　其實這幅場景林覺是想過的最開始想的是，若是行至荒野，無處過夜，天寒地凍，睡不安穩，他便請狐貍變大，反正它毛多不怕冷，自己只需再加壹床熊皮毯，挨著它這身毛便可以暖和的過壹夜了。
　　後來學了變小，便不再局限於狐貍變大，自已變小也是壹樣的。
　　反正都是他的暖爐。
　　卻不曾想，林覺還未與它說過，壹時疲累又逢心靜，不慎睡過了頭，它倒貼心，自己想到了這壹招。
　　「多謝妳了。」
　　「多謝我了？」
　　狐貍擡頭疑惑的看著他。
　　「沒什麽。」
　　林覺搖了搖頭：「到晚上了麽？」
　　問完他才發現不對。
　　院墻外面似乎隱隱傳來吆喝叫賣聲。
　　「笨蛋！」
　　壹只彩貍貓從狐貍長長的毛發中鉆了出來，探出腦袋，對他說道：「已經是早晨了！」
　　「原來如此——·
　　是說怎麽睡得這麽久呢。
　　林覺只感覺頭都漲了，可起來後，卻又覺得神清氣爽，精氣神似乎都回滿了。
　　外面正在飄雪。
　　師妹在雪中舞劍，好似仙子。
　　羅公卻已收拾好了行囊。
　　按理說這寒冬飄雪時節，本不是離別時候，不過羅公去意已定，歸期推了又推，已經不願再等到明年開春雪化之時了。
　　羅公單槍匹馬，壹把寶刀，壹個包裹，便走到了宅院外。
　　不過院外街巷之中，卻有許多江湖武人牽馬等著，有的還趕著馬車，儼然壹副跟隨羅公而去的架勢。
　　馬車是宮中贈的。
　　林覺將宮中賜的珍珠玉器、布料車馬都給了羅公，就用宮中贈的車馬裝，因為他知道此去有商道，都是大路，而羅公又有隨行之人，也不存在什麽攜帶不便之類的事。
　　這些珍珠玉器、布料車馬多是貢品，羅公家中是西北的將門世家，確實不缺這些，不過也不容易弄到這麽好的。
　　畢竟皇帝還是有特權。
　　此外還給羅公裝了壹些靈丹。
　　帶回去後，寶馬可贈家中後生，布料可贈家中女眷，珍珠玉器也可贈人，或是做些飾品，靈丹則可孝敬家中長輩，好歹在京城漂泊多年，帶些物件回去，也算壹個交代。
　　至於宮中許諾的美女仆從，不知為何，林覺沒有見到，應是羅公知道他是修道之人，生性灑脫，替他回拒了。
　　林覺和小師妹都送他出門。
　　「羅公———」
　　林覺看著他，壹時心中感慨，不知該說什麽。
　　此前羅公為自己護道，自己助他入道，雙方相處壹直愉悅，除合作之外，也都從彼此身上有別的收獲。
　　不知不覺，自己道行、本領、名聲地位都漸漸高漲，自家狐貍的本領與心智、經驗也漸漸成長起來，沒有那麽多危險會主動找上他，遇到突如其來的冷槍暗箭也能應付，除非閉關靜修時候，已沒那麽需要有人時刻在身邊護道了。
　　而羅公也以武入道，超脫凡俗了。
　　「不必多說。」
　　羅公與他點頭，仍是壹臉胡茬，不復當年初見時意氣風發的模樣，神情也依舊沈穩而滄桑：
　　「當年徽州半路相遇，不知不覺到了現在，好似大夢壹場，夢中近十年的風雪，如今羅某的京城夢已經醒了，便該去做別的夢了。”
　　「願羅公本心不改，正氣長存！」
　　「也願道長成真得道，庇佑蒼生！」
　　「請滿飲此杯。」
　　「送別之話不語，定有相逢之日。」
　　「我也這麽想。」
　　雙方互相飲盡手中杯，互相行禮，哈哈壹笑，羅公便上了馬。
　　身後江湖武人紛紛上馬。
　　林覺則目視著他們離去。
　　若是自己真能成真得道，天下之大，哪裏去不得？若是羅公也無意外，
　　如此英雄，在哪裏不是如明月般耀目？
　　因此林覺知曉，雙方定有再見之時。
　　只是不知下次雙方見面，又是何年何月何時？那時的雙方又將是怎樣的角色？
　　壹人騎著高頭大馬，掛槍佩刀，行走在前。
　　身後馬蹄陣陣，俱是江湖武人，雖說男中有女，可哪怕是女子婦人，也是膀大腰圓、兇神惡煞，各個帶著纏布的兵刃，後面還跟著馬車，從上午正當熱鬧時的街巷中走過，也是浩浩蕩蕩。
　　四周百姓全都避讓，又竊竊私語。
　　聽說是林真人的護道之人，三月前曾自西北除妖回來，不少人都自發的對他擡手行禮。
　　卻不光是這些。
　　還有更多江湖好漢聞言，紛紛從四周街巷中趕來，與羅公見禮，要隨他而去。
　　初從宅院出來之時，身邊只跟了二十來騎，都是與他關系密切熟悉，常隨他降妖除魔又宰人分金的那些人，不曾想走到壹半，這二十來騎已經多到了五六十騎，更有提刀步行之人，加起來七八十個。
　　「哈—·...」
　　盛世年頭，誰沒有個英雄夢？
　　習得文武藝，賣與帝王家。
　　誰不曾有出將入相的憧憬？
　　更論年輕氣盛時候。
　　又有幾個男兒不曾有過俠義夢？
　　這夢啊，卻得做過才知曉。
　　想到自己這幾年，幾年打拼，幾年漂泊，又幾年藏身除妖，羅公不禁笑出了聲來。
　　左手壹揮，頭上鬥笠便飄下馬去，旋轉著不知落入哪個菜攤。
　　這時才有市井之人驚訝認出這人乃是羅公！
　　此前長寧縣的縣尉！後來江湖中的大俠，朝廷的通緝犯！
　　走到城門口，身後已有上百騎。
　　城門守衛茫然，正欲盤問，江湖人喊了壹聲羅公出城速速讓開，他們壹個激靈，便讓開了。
　　不知道城中哪位羅公，竟有這麽大的排場，卻認得這匹高頭大馬，那桿巨大銀槍和那口寒月寶刀，常隨林真人壹同出入，可擡頭壹看，那沒有鬥笠遮掩的面容，卻分明讓他們無比熟悉。
　　稍壹晃眼，馬蹄轟隆，眾人紛紛出城。
　　羅公回看壹眼眾多隨行者這十年京城夢，也不光是夢壹場啊。
　　此後天下廣闊，盡可驅馳。
　　林覺回到院中，忽然覺得院子空了不少。
　　羅公將他的房間收拾得很幹凈，本身他也沒有什麽東西，沒帶走多少，
　　也什麽都沒留下，就像是他從未來過。
　　此後沒了這位護道之人，再有涉及江湖規矩、京城風氣、朝廷官場的瑣碎，便沒人應對了，再有彎彎繞繞的東西，也沒人點破了，再有壹些需要調查的事情，也沒人替他做了。
　　好在如今道行高了，名望高了，這類事情，大多也會自覺避著他了。
　　護道之人，何止是護安危啊。
　　「喉·—.——·
　　林覺嘆息壹聲，看向師妹。
　　好在師妹還在。
　　只見得這位師妹在院中步，臉上不見什麽表情，似乎並不因為羅公的離去而有什麽感觸，又似乎她壹直如此，只拿著手中的拂塵，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打著雪花。
　　林覺想了想說：
　　「師妹，再過幾日，我們便回默山，與師兄們壹同過年吧。「
　　「刷！」
　　小師妹瞬間扭頭看來。
　　看來在她心中，什麽事情都比不過當年山舊事，自然也什麽事情都比不過「回山」三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