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 涮爐與妖怪

　　小院中長了壹排豌豆苗。
　　小師妹彎著腰，壹臉認真，正掐著豆苗最嫩的尖。
　　以前她都不知道這個東西可以吃，家中也沒種過豌豆，直到和師兄壹起拜入觀中，師兄叫大師兄種下豌豆，等長起來就掐豆苗的尖來吃，不僅是冬天難得的青菜，居然還十分好吃，從此為她打開壹扇新的大門。直到如今，在她這裏已經逐漸勝過別的所有蔬菜。
　　後方屋檐下正有熱氣升騰。
　　師兄點了小火爐，架起壹個鐵鍋，鍋中是加了蔥姜的清水，旁邊放了壹盆兔肉絲，是狐貍和彩貍從山上捉來的，還有壹筲箕的各種青菜，也都是才從院子裏的菜地裏摘來的，新鮮得很，剛剛洗凈，還帶著水珠
　　小師妹去洗了洗豌豆尖，手凍得通紅，便也去坐下，伸手烤火。沒有多久，羅僧也提著肉回來了。
　　“上好的羊羔肉，城中有個富人家的仆從不知先來後到的道理，差點害我沒有搶到。”
　　羅僧當即喚了狐貍過來，請它隔著幹荷葉吐壹口寒氣，將之凍成冰，接著才用刀細細將之切成均勻的薄片肉卷。三人兩獸圍著爐火，吃著涮爐。
　　在這春寒料峭的時節，曬著太陽，壹夾羊肉壹夾兔肉，趁熱蘸著醬吃，真是滿足極了。“羅公身體可恢復了？”
　　“恢復了。” “丹藥可有效果？”
　　“何止有效，效果簡直太好了。”羅僧咋舌說道，“原先我這壹身力氣已臨近桎梏，熬打鍛煉不僅增長極慢，還如逆水行舟，不進就退，不曾想吃了道長壹枚巨靈丹，居然又增長壹些。
　　“這丹藥就第壹次效果最好。”“那也能稱神藥了。
　　林覺笑著點頭，不止羅僧，他們師兄妹二人吃了原版的巨靈丹，恢復過後，體魄力量也又增強了不少。果真不愧是二師兄也覺得難煉的丹藥。
　　隨即林覺又問：“羅公這些天還是沒有遇到知曉龍王的妖鬼嗎？“沒有。”
　　羅僧大口吃肉，同時說道：
　　“還是壹些小妖小鬼，不值壹提，有的犯的事太小，我遇到了都不忍心將他們斬了，只恐嚇他們離去。倒是最近有個妖怪讓我覺得有些麻煩。
　　“什麽?”
　　“就是外面這條路上，不過要再往後走幾十裏，有壹段路。前段時間不是過年嘛，有人走親訪友不慎喝多，有人趁熱鬧進城做些小買賣，或者有些貪玩的出去玩耍，都免不了走夜路，而且大家都要拜神，都不缺香燭，就有人在路上遇到了妖怪，被勒索錢財祭品，不少人都報了官。
　　羅僧說著頓了壹下：
　　“我前幾天晚上出去，就是去那裏看了，卻都沒有見到妖怪。”
　　小師妹在旁邊聽著，嘴巴不停，又起身夾了壹些師兄做的泡菜，放進湯鍋裏便使湯鍋的味道又多了壹些層次。隨即又夾豌豆尖進去。
　　林覺則是壹邊給狐貍貓兒夾肉，壹邊思索著說道：
　　“羅公是練武的，壹身氣血旺盛，在有些妖精鬼怪的眼中，就好似太陽壹樣，這妖怪定是遠遠看著羅公便不敢靠近了。羅公可以突擊斬惡妖，但是與這等機靈膽小的妖怪周旋，便容易打草驚蛇。
　　“可有什麽辦法？
　　“沒有什麽辦法。”林覺夾了兩片羊肉和泡菜，和著壹起吃，“無妨無妨，我們會隱藏氣血法力，吃完這頓，羅公告訴我們具體位置，我和我家師妹明天去走壹趟，看能不能找到它就是了。”
　　“也好！羅某本也不是為了這點銀錢，道長若是能除那妖，雇錢和賞錢便都給道長！”“這怎麽行？”
　　“過意不去，就再請我吃這麽壹頓。“哈哈！好！”
　　三人繼續狼吞虎咽燙得直吐熱氣，沒壹會兒身上就暖和不已了，只得解開外衣
　　兩只兔子，七八斤羊肉，兩大筲箕的青菜，還有壹鍋白米飯，竟被三人兩獸吃得幹幹凈凈羅僧捧著圓滾滾的肚皮，不由對他們感慨道：
　　“還是妳們這些道人會吃啊！”
　　林覺也是吃得飽足不已，看向旁邊。
　　狐貍和彩貍早已吃完，正在旁邊玩耍。
　　便見貓兒躲在門邊，縮著身子，準備等狐貍出來時跳出來嚇它壹大跳，報它上次恐嚇之仇，卻不料等了許久都不見狐貍出來，不禁疑惑，甚至往前幾步走到門口，往裏面看。
　　卻不知狐貍就站在它的頭頂，四腳踩在墻上，認真的盯著它。還是小師妹提醒的它——
　　彩貍順著擡頭壹看，又被嚇得跳起。
　　隨即壹狐壹貓追逐著，眨眼就不知跑哪去了。“呵呵...”
　　林覺笑著收拾碗筷，覺得這般生活也還自在。
　　收拾完後，又拿出壹個小瓶，裏面是壹枚靈元丹，遞給師妹：“師妹吃了好好修行，明日我們便去找那妖怪。”小師妹接過答應，也不多問。
　　林覺也是回了房間。
　　吃飽了就不想動彈，他便徑直在蒲團上盤坐下來，拿出靈元丹。吱呀壹聲，房門打開。
　　狐貍施施然走了回來，篷的壹聲，散出壹道煙氣，它在煙氣中變回原本大小，隨即趴在房間中，乃是壹只體型將要趕上山虎的三尾白狐。
　　“怎麽舍得變大了？”“吃得多！肚皮漲！”“拿去...”
　　林覺也取出壹顆靈元丹遞給它：
　　“吃完這個月的，咱們的銀子就差不多用完了，又要再想辦法了。”“小花！”
　　“它道行還不夠，吃了有些浪費，過幾天我提煉些靈液給它喝，等過段時間它道行上來了，咱們也不差錢了，再給它吃！”
　　“錢！” “是啊..” 林覺也是感嘆壹句。
　　原本每月壹粒靈元丹，負擔就已經夠重了，如今每月可吃兩粒，負擔便更重了。此前楊家那麽闊氣，贈予那麽多銀兩，看著如此讓人震驚，可是兩人壹狐每月六粒，就是六十兩白銀，卻也不過三四個月就見了底。
　　這可真是磨人。
　　隨即林覺又像是想起什麽，對它問道：“妳不是不愛說人的話嗎？為什麽又愛說了？”“不是愛說！”
　　狐貍依舊幹脆的回答。
　　“是，不是愛說。”林覺說道，“但比以前說得多。”“說人話！能和妳說！”
　　“原來如此..”
　　林覺笑了笑，吞下丹藥，閉上了眼。狐貍也不多言，仰頭吞掉丹藥。
　　道人盤坐，狐貍趴著。
　　二者修習的都是陰陽靈法，修行之時，身周自蘊玄妙。...
　　次日午飯過後。
　　林覺和小師妹換上壹身尋常衣裳，問清羅僧那地方在哪，便騎著驢子出發了。那地方有幾十裏路，走到傍晚才到。
　　為了保險起見，接近那地方時，兩人便收回紙驢，小師妹也沒帶長劍，只揣了壹枚師兄的劍丸。兩人壹人拿著樹枝亂舞，壹人背著背簍，映著夕陽壹前壹後走在官道上，倒像是去城裏走親訪友或是才逛了廟會回來的兄妹倆。
　　“剛才那邊有人在放紙鳶。”“是啊。”
　　“兄長妳說，紙鳶能飛多高？”
　　“那要看線有多長了。”“要是沒有線呢？” “那就飛不高。”
　　“也是哦..”小師妹點點頭，若有所思，“那要是在線下面綁個重得剛剛好的石頭呢？”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　　“師兄也沒放過嗎？”“妳沒放過嗎?”
　　正說著時，身後忽有腳步聲。
　　兩人回頭看去，是個中年人，背上也背著壹個背簍，要比他們走得快些。雙方經過時，中年人不由看向他們，有些好奇。
　　二人也看向中年人。
　　雙方都有些審視或警惕。
　　此情此景，倒讓林覺想到了從前。
　　那是自己剛出舒村，外出求道的時候，走夜路遇見壹只狗妖，被那狗妖戲弄嚇唬，又周旋壹番。妖鬼也常扮作是人啊。
　　只是這時天還沒黑，林覺也不再是從前那名剛出村舍的書生了，見這人身上沒有妖氣，便知曉除非他極度擅長偽裝，否則不該是妖。
　　中年人見他們年輕，兩次欲言又止，最後還是好心提點了句：“快天黑了，前面在鬧妖怪，妳們兩個後生，還是走快些。”
　　師兄妹二人有個短暫的目光接觸。“嗯？鬧妖怪？”
　　林覺為了保險，還是裝作不知。
　　同時因為驟然聽見這話，有些驚訝和楞神，連忙左右環視壹眼，又加快步子追上這人。“妳們不知道？”
　　“沒聽說過。”
　　“路上的人都在說，就前面這條路，天黑之後會鬧妖怪，若被妖怪纏上，便會噩夢纏身，整夜也不消停，須得給他上供銀錢祭品才行。”
　　中年人說著，忽然警惕了些：
　　“妳們是哪裏來的人？要到哪裏去？怎會沒有聽說過這件事？”
　　“我們就是前方劉家村的人，平常壹直住在潤澤城裏，這才回家，還沒聽說此事。”林覺說道，見他背後背簍裏有些動靜，不由多看兩眼，不過卻只是兩只狗崽子罷了，“真有妖怪？可若有妖怪，妳為何這麽晚還走在路上？”
　　“還不是趕路。前面有個村子，村裏有家茅店，妳們要是不想遇到妖怪，便走快些，可和我壹起去村裏住宿。”“也是。”
　　林覺聽羅僧說，前方確實有個村店。
　　算著也沒有多遠了，應該能在天黑之前走到。看來這人確實不是妖怪。
　　“剛過年沒多久，我看妳也不像是走商的人，趕路又去哪裏？”林覺又問道。“怎麽？妳不會懷疑我是妖怪吧？”
　　“那誰知曉呢？”
　　“哪有妖怪在白天出來的？”
　　中年人說著仔細看了他們壹眼，覺得這兩人有些不對，卻又說不出來，不過看著他們也不像是妖怪，具體原因也說不出來。
　　於是他心中更為疑惑。
　　“我叫喬學富，家住前面，以前借了別人十兩銀子，壹直沒有錢還，前幾天聽說他們夫妻二人雙雙得了重病，昨天便湊了銀子去還給他。今天才從潤澤縣還了錢回來，沒有坐船的錢，路又有些遠，便只得摸黑了，今晚在那邊村店住宿壹晚，明天中午應該能到家。”
　　“那足下還真值得敬佩。”
　　“沒有辦法借錢怎麽不還呢？以前沒有錢還，他們日子也還過得去，也就算了，如今他們生計都成了問題，自然怎麽也得湊錢還了。”中年人為自己的貧困而嘆息，“就這筆錢，我也只湊了壹半，還有壹半，還是托我侄兒侄女湊的。”
　　言下之意，他並沒有錢，不管二人是妖怪也好，劫匪也罷，都別來找他。林覺倒聽出他不像是說假話。
　　“妳這背篼裏是..”
　　“他家母狗下了崽子，我從他家逮了兩只回去，能賣些錢。”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　　林覺忽然又想起了明霞縣那名劉賴子，不由壹笑。人與人的差別可真是大。
　　很快到了前方村中。
　　那村就叫肖家店，因村中茅店得名。
　　中年人不敢再往前了，便在茅店住下，令他意外的是，這兩個人居然還在往前走。
　　眼見得夕陽已經沈下地平線半截，兩人依舊優哉遊哉，身影在夕陽下只是兩個漆黑的剪影，很快就消失不見。而天色也很快暗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