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壹章：她的眼光好像有點問題

　　另壹張桌上。
　　沈念初也在吃飯，她吃飯吃得很專註，每個動作都恰到好處，體現出女孩兒良好的家教。
　　反倒是楊曉，邊吃邊不時朝陳嘉魚那邊望壹眼，再收回視線，壹副頗不甘心又無可奈何地模樣。
　　她見沈念初沒動靜，便開始吐槽：“陳嘉魚明明向妳表白過，現在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面，和別的女生眉來眼去的……這算什麽意思？向妳示威嗎？”
　　沈念初拿著筷子的手微微懸在空中。
　　她轉頭看著楊曉，表情和語氣都極為溫柔地說：“等吃完了飯，我們去和他道個歉吧。”
　　“道歉”這兩個字壹落入耳裏，楊曉那鬥雞似的狀態就驀地消失了，轉過頭，滿臉難以置信地問：“道歉？和誰？陳嘉魚嗎？”
　　“是的。”
　　“哈，妳忘記他剛才怎麽說我……”
　　“就算他剛才說的話不太好聽。”沈念初輕輕笑了壹下：“那也是因為我們誤會了他在先啊。”
　　楊曉壹滯，過了幾秒，她咬著嘴唇，悻悻地說：“就算這樣，也沒必要特意去道歉吧……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，而且這裏這麽多人看著呢，我覺得……有點丟人。”
　　沈念初看著她，表情忽然嚴肅了幾分，“做錯了事情，坦率的去道歉，不是理所應該的嗎，這有什麽可丟人的呢？相反，如果明知自己犯了錯，卻因為要面子什麽的而逃避道歉，才會讓人瞧不起。楊曉，妳希望我瞧不起妳嗎？”
　　楊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。
　　明明剛才被人嘲笑的是她好不好？
　　為什麽還要她去主動向陳嘉魚道歉？
　　但她也很清楚，既然沈念初這麽說了，如果她堅持不向陳嘉魚道歉，沈念初會真的從此和她疏遠。
　　因為和沈念初相處的時間比其他人要多，她其實也比其他人都更了解沈念初的性格。
　　沈念初，絕不像她外表那麽般的溫柔淡泊與世無爭。
　　她其實是壹個外柔內剛的人，甚至可以稱之為固執，壹旦做出決定，很難動搖。而且她對自己、對朋友的標準都極高，不僅不會輕易將人視為朋友，如果發現妳不再符合她的標準，也會直接將妳從她朋友的名單中剔除。
　　而楊曉，其實很享受被沈念初當做朋友的這種待遇。
　　道理很簡單，人總是希望能進入比自己更優秀的圈子，這樣的話，連她自己的身價也可能隨之上漲幾分——就像哪怕壹根草繩，如果捆上了大閘蟹，那也會變得身價不菲。
　　為了區區的面子，如果失去了沈念初這個朋友，似乎不太值得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“啊，好飽……這麽多菜我居然都快吃光了。沒想到學校食堂的菜還挺好吃的。”
　　蔡佳怡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，壹臉心滿意足地贊嘆。
　　陳嘉魚放下筷子，說：“馬馬虎虎吧。”
　　再怎麽好吃的飯菜，吃了壹百多年也吃膩了。
　　蔡佳怡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，接著懊惱地輕叫壹聲，“哎呀，我忘帶紙巾了。”她彎起紅潤薄唇，沖陳嘉魚甜甜壹笑，“不好意思，能借我壹張嗎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陳嘉魚拿出了自己的紙巾，抽出壹張遞給她。
　　“謝謝。”
　　接過去的時候，柔軟指尖若有意若無意地劃過他的指腹。
　　泛起點癢意。
　　陳嘉魚朝她看去，她卻已經收回手，正渾若無事地用紙巾輕擦著嘴角的壹點油漬。
　　就在這時，身後有人叫了壹聲，聲音輕柔。
　　“陳嘉魚同學。”
　　不回頭他都知道是沈念初。
　　等兩個女孩站在了面前後，陳嘉魚才問：“有事嗎？”
　　楊曉垂著眼，語氣勉強算是誠懇地道：“陳嘉魚同學，剛才是我誤會了妳，特地來向妳道個歉，希望妳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　　陳嘉魚無謂地擺擺手，道，“道歉就不必了，也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　　壹個女孩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面道歉，不管是否真心，至少這姿態已經放得夠低，也給出了足夠的誠意。作為男人，他也不至於揪住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不放，況且他本來就沒放在心上。
　　“還有上次的事情……”
　　說話的是沈念初。
　　她依舊是那種溫柔又有禮的態度。
　　“我沒想到會被人拍下來，發到了表白墻。想必也給妳帶來了不少困擾，請妳別介意。”
　　在“被人拍下來”、“表白墻”幾個詞出現的瞬間，蔡佳怡的表情沒什麽變化，耳朵卻已經悄悄豎得老高，眼睛也亮得出奇，仿佛全身上下的每壹個八卦細胞都被打上了高劑量興奮劑。
　　註意到這壹點的陳嘉魚：“……”
　　有種不太妙的預感。
　　果然，在沈念初和楊曉走後，蔡佳怡便像只好奇的小奶雀兒壹樣開始嘰嘰喳喳。
　　“剛才那個女生好漂亮，她叫什麽名字？”
　　“妳們兩個上次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　　“和表白墻又有什麽關系呀？”
　　陳嘉魚眼皮未擡，淡淡的說，“跟妳沒關系。”
　　“那我問最後壹個問題。”她鍥而不舍，“妳是不是喜歡她？”
　　陳嘉魚站起身，邊往外走邊說：“我家隔壁的老婆婆活了九十八歲，妳知道，她長壽的秘訣是什麽嗎？”
　　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，好奇地問：“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從來不多管閑事。”
　　她撅撅嘴，“……妳直接說不告訴我不就行了，何必繞這麽個大彎子！”
　　“嗯，不告訴妳。”
　　“算了，妳不想說就不說吧。”她見陳嘉魚油鹽不進，終於不再追問。
　　八月的正午，通往教室的路上，天空碧藍，陽光耀眼，空氣悶熱粘膩，蟬鳴尖銳得像要撕破天空。
　　陳嘉魚看著不遠處掠過樹梢的壹只黑羽白翼的鳥兒，心裏想。
　　他還喜歡沈念初嗎？
　　應該還喜歡吧。
　　畢竟，沈念初是他那不太會表達，只知道壹鼓作氣，偏執，沖動，不理智，矯情，擰巴，傷痛的青春裏第壹次為之怦然心動的女孩。
　　這樣的女孩，總是讓壹個男人為之難忘的。
　　但無論是否喜歡，現在都沒有意義了……
　　下壹秒，蔡佳怡的壹句話就把陳嘉魚心裏淡淡的矯情傷感全給攪亂了。
　　她背著手，慢慢悠悠地說，“不管妳喜不喜歡她，反正我看得出，她並不喜歡妳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陳嘉魚倒還不至於為這句話生氣或是過分在意，但心裏多少有那麽壹點不太愉快。
　　但這個不愉快並沒有存在多久。
　　因為緊接著，蔡佳怡就微擡起腦袋，對他展顏輕輕壹笑。
　　“我覺得，她的眼光好像有點問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