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零三章 兩軍陣前，沒有高論

　　當小隊掛機三人壹貓，看到那從天邊緩緩飛來的巨型‘仙島’時，各個合不上嘴。
　　月無雙小聲贊嘆：“真把妖都直接搬回來了？”
　　“給力啊！哈哈哈！”
　　肖笙掐腰大笑：“猜猜咱們班長這次取得了什麽戰績？我覺得最少是封了兩個天仙境妖魔吧，不然不可能如此順利。”
　　李智勇瞇眼輕笑：“恐怕不只，妳看那居中建築，玻璃被震碎卻沒有倒塌，應該沒有爆發金仙境全力以赴的對戰，說明青元大王可能在我方正式行動前便遭了重創。”
　　“那個道人好厲害，”靈沁兒指著仙島之下、如螻蟻般的人影，“這都舉得動！”
　　“我們向後面退壹些。”
　　李智勇提議道：“接下來應該會有大批妖魔趕過來，雖說大概率不會起戰事，但這種事也是說不準的，有個擦槍走火，妳我有可能會被牽連。”
　　肖笙哼道：“怕啥！班長獨闖妖都都不怕！”
　　“那妳在這，”李智勇搖搖頭，直接轉身朝著營地後方而去，“我去後面望望風。”
　　他還能聽到這幾個家夥的感慨聲。
　　“上面怎麽密密麻麻的，哦豁！這得是多少人！”
　　“我聽剛才有仙人大喊，說是把妖都能救的人類都救回來了。”
　　“乖乖，這麽多人怎麽安置呀，我在靈物管理局幹活的時候，感覺安置幾十個靈物就夠貓頭疼了！”
　　“應該是要保持妖都現有的秩序，然後壹點點改造吧。”
　　“嗨，那都是神將該操心的事，咱們幾個擔心這個幹啥！”
　　李智勇輕吟壹二，心底不由發出疑問：
　　他們仨真就不怕‘戰場流彈’嗎？
　　算了，不管他們了，先躲起來為妙。
　　接下來的局勢發展，真如李智勇對肖笙幾人說的那般，壹團亂遭、十分混亂，且湧來了大批妖魔。
　　為了迎接‘妖都’的仙島，他們將此前準備建城的區域，用仙術直接轟成了三十公裏直徑的圓形湖泊。
　　等搬山道人拽著仙島緩緩墜落，穩穩地嵌入大地，外圍就形成了景觀別致的環形湖。
　　妖都剛剛落位，南邊天空就出現了滾滾黑雲，大批妖魔蜂擁而至，讓前線眾仙、眾修頗感壓力。
　　十二名妖王聯袂而來；
　　另有五位妖王率本族精銳，在北、西兩線對復天盟施加壓力。
　　黑雲壓城城欲摧，仿佛今天晚上就要爆發壹場仙魔決戰。
　　人類陣營也不遑多讓。
　　寅虎神將早有令下，後方數十座大城的守備仙人、修士盡數調動，除卻東海十二城需防備海中妖魔並未完全抽調走仙人戰力，其他區域的轉世仙幾乎被抽空。
　　正面如果輸了，自是滿盤皆輸。
　　寅虎神將就立於戰線之上，雙手抱著胳膊，冷面註視著前方眾妖。
　　而另壹位神將——那位身著淺白長袍，腰懸三尺青鋒的中年道者也自高空現身，與寅虎神將呈犄角之勢，含笑看向那十二名妖王，讓這十二名妖王不敢越雷池半步。
　　屋漏偏逢連夜雨。
　　西北方向飄來壹朵白雲，其上站著十多道妝容各異的身影，白夢仙赫然就在此間。
　　卻是駐守天山天池的截天教教眾抵達此地，與妖魔壹方聯手對復天盟施壓。
　　除卻還在沈睡的蛟魔王，以及還沒形成多強戰鬥力的海中妖魔，藍星仙魔高手盡數匯聚於此。
　　剛被放下的妖都城內，福伯搬了個板凳坐在壹處樓頂，隨手給自己開了個西瓜，拿著銀匙，壹勺勺地慢悠悠挖著。
　　隆辰市圖書館的門崗亭內，黑熊精伸了個懶腰，看了眼西面的天空，隨後搖搖頭，繼續埋頭苦讀，享受著獲得知識的樂趣。
　　妖魔戰線上空，被冰檸帶在身邊的周拯，仔細推敲了壹下局勢。
　　“放心就好，今日應當不會起戰事。”
　　看周拯面色有些凝重，冰檸傳聲解釋：
　　“妖魔真的要打，那為啥不在我們搬運凡人的時候出手，沒道理壹路跟著我們回到了這。
　　“他們應該只是造勢施壓，想要讓我們送回青元大王。”
　　周拯搖搖頭：“不壹定。”
　　“嗯？為何不壹定？”
　　“我們直接偷襲青元大王的老巢，其實算是給這些妖王敲了個警鐘，讓他們感受到了直接的危機。”
　　周拯雙手壹攤：
　　“這些妖王此時持有的邏輯就是這樣。
　　“如果他們在各自地盤最深處，都隨時有被復天盟抓走除掉的危險，那不如幹脆掀桌子，大家壹決生死，贏者通吃、輸家遠遁。
　　“今天爆發戰事的可能性，其實要比往日都要高很多。”
　　“也對，”冰檸捏著下巴仔細思索，那張晶瑩白皙又清冷的臉蛋上，表情越發凝重。
　　她道：“今日我們準備不足，若爆發決戰當真是要吃虧的。”
　　“那肯定，”周拯道，“轉世仙的修為在不斷提升，藍星上的局勢只要拖得越久，對我方就越有利。——當然，這也可能成為眾妖王今日下決心死戰的另壹個因素。”
　　“有辦法避免嗎？”冰檸問。
　　周拯仔細思考了壹陣。
　　他從回來的路上就在琢磨今晚的局勢，到目前為止，局勢演變與他推算的相差無幾。
　　妖族高手盡出，但眾妖王依舊有壹絲猶豫，畢竟決戰壹啟，當真就是生死兩叛。
　　周拯傳聲道：
　　“就看神將如何處置了。
　　“下策就是搶先出手，找機會重創對方幾名妖王，這樣稍後打起來可以通過局部戰場積累優勢，用高手去碾壓妖兵。
　　“中策就是廢了青元大王，但留他壹命扔回去，讓眾妖就此退走。
　　“上策就是搶占道德制高點，咱們壹方去賣賣慘、吃吃虧，讓這些妖魔相信，是青元大王觸碰了復天盟的底線，咱們才這麽幹的，如果不是特殊情況，大家還是正常兵道相見。”
　　冰檸若有所思狀。
　　忽然，壹只大手摁住了周拯肩頭。
　　“老師？嗯？”
　　周拯扭頭壹看，那絡腮胡大叔笑呵呵地湊了上來，對周拯挑了挑眉。
　　周拯弱聲問：“神將怎麽過來了？”
　　“冰檸不是說妳有辦法可以緩解局勢？”
　　寅虎隨手壹推，周拯腳下生出壹朵白雲，載著周拯直接飛出前陣。
　　寅虎隨之傳聲：“去吧小子，妳現在就是我們復天盟在此地的談判使者，我護著妳不用擔心！我們的原則是，能不打就不打、能晚打就晚打。”
　　周拯：……
　　這任命是不是太兒戲了壹點？
　　他仙人都不是，是不是缺了分量！
　　寅虎神將聲傳千裏：“我方派出使者。”
　　唰！
　　壹束神光自高空灑落，打在了周拯身上，讓他瞬間成為了方圓壹百公裏內最亮眼的存在。
　　數不清多少雙眼睛看向此處；
　　算不明多少道妖識鎖定了自己；
　　周拯只覺得自己三魂亂跳、七魄顫鳴，若是膽子再小壹點，怕是要直接跪下去了。
　　前方那連綿烏雲上站著的密密麻麻的妖魔，給了他莫大的壓力；而他此刻代表人類陣營站出來談判，又不能露怯，只能挺胸擡頭。
　　《硬撐》。
　　順便在心底贊美了幾句寅虎神將。
　　這不坑人嗎這！
　　還好，冰檸身子前傾飛向前來，站在周拯側後方，算是貼身護持，給了周拯壹點點安全感。
　　戰局後方，壹只形如望遠鏡的高倍攝像機立在山頭上，慢慢轉動角度，鎖定了周拯的身影。
　　在這臺攝像機下方，不知多深、不知具體何處的地下巖縫中，李智勇端著壹塊簡易屏幕，看著這般情形，嘴角露出了少許微笑。
　　‘加油吧，班長。’
　　與此同時。
　　仙魔戰線的最中央。
　　周拯吸了口氣，盡全力運轉法力，發出了低沈的呼喊：“可有妖王向前壹辯？”
　　“哼！”
　　壹抹清風吹拂，有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踏出陰雲，面容略顯陰鷙，狹長雙眼散發著厲色。
　　卻是周拯的老相識——青丘風磬。
　　風磬雙眼微瞇：“妳們復天盟未免欺我聖族太甚！”
　　周拯心念急轉。
　　這個時候，如果他說壹句‘兩軍交戰兵不厭詐’，那接下來必然是不可挽回地大戰。
　　既然戰略目標是避戰，自是要反其道而行之。
　　既要賣慘，又不能丟了復天盟的面子……這差事還真是棘手。
　　“風王怎麽壹開口就倒打壹耙？”周拯冷然道：“明明是妳們妖魔欺我人類太甚！”
　　“哼！休要與本王胡攪蠻纏！”
　　風磬面露怒色，雙眼神光卻是十分清澈：
　　“今夜爾等偷襲青元大王居所！這已是對我聖族全面開戰！我壹十八族早已立誓同進退，妳若此刻將青元大王放了，今晚還可饒爾等壹命！若不然！”
　　“開戰？”
　　周拯突然笑了聲，強硬道：
　　“各位可真想好了？妳們之中最大的壹股勢力，而今已沒了戰鬥力，我方卻無虧損，此前妳們壹十八家聯軍攻打南線，結局如何，都忘了嗎？”
　　暗處的眾妖王、妖將，心底遲疑更甚。
　　“是嗎？”風磬目中閃爍厲芒，“閣下的意思，就是今夜見個真章？”
　　周拯背起雙手，對風磬搖搖頭，話音壹轉，口吻變得溫柔了許多：
　　“我復天盟除了今晚，什麽時候對妳們主動出擊過？每每都只是被動反擊罷了。
　　“雖有許多妖魔吞噬生魂提升實力，罪不可恕，但還是有不少妖族是依靠吸納日月精華提升自我實力，在漫長歲月中與自然和諧相處。
　　“我個人來說，並不想對妖族壹棒子打死，妖族裏面是也有好妖的，其實這部分好妖也是我們復天盟爭取聯合的對象，我們的敵人都是那些喪盡天良的魔頭。
　　“今夜我們奇兵突襲青元妖都，實在是青元大王做的太過分、太過火，已是讓我方怒不可遏。”
　　【軟硬兼施】。
　　風磬嘴角壹陣抽搐。
　　這混小子還真是張口就來！
　　什麽時候主動出擊過？復天盟現如今的地盤怎麽來的？復天盟是怎麽從東海附近壹路擴張到這裏的？
　　真的是！
　　風磬目中閃爍亮光，繼續冷著臉問：“妳說青元大王做的過分，他做了什麽？”
　　周拯心底暗自嘀咕：這位風王也不想兩邊打起來嗎？怎麽感覺像是在跟自己打配合？
　　不管如何，有了這話頭就好辦很多。
　　周拯醞釀著情緒，越說越激動：
　　“青元妖都各位應該都有耳聞，這青元大王用壹座妖都困住了數百萬人類！
　　“數百萬！
　　“妳們知道嗎，青元大王對他們做了什麽！
　　“謊言蒙騙不足為提，生死予奪只是日常，更過分的是，他以這數百萬人類為試驗品，研究試圖覆滅人類的劇毒！
　　“各位，復天盟對無業障靈物，都是壹視同仁！
　　“青元大王此舉，我方仙人如何不震怒！”
　　風磬皺眉道：“覆滅人類的劇毒？”
　　“不錯！”
　　周拯暗中拿出壹只瓷瓶，裏面塞了點洗衣粉，又將這瓷瓶拿了出來，對著前方舉了舉：
　　“這就是證據！”
　　言罷，他收回瓷瓶，趁著妖魔們還沒反應過來，繼續道：
　　“青元大王想徹底覆滅我們人類，是在肉體上摧殘。
　　“他最大的罪惡，卻是精神的摧殘！
　　“他的妖都之中，妖魔數萬，壹個個都做那達官貴人、富商權貴，讓這些善良單純的人類去崇拜、去模仿，靠著他們捏造出的特權與財富，壹點點瓦解人類的尊嚴，讓人類主動卑躬屈膝！
　　“士可殺不可辱！
　　“各位可以想象壹下，妳們的本族族人，被青元大王隨意欺騙、奴役、淩辱，還要奴顏婢膝地認賊作父，喊他青元大王壹聲父親！甚至，讓妳們的族人覺得，能有不錯的生活全靠他的恩賜，這妳能忍嗎？
　　“是青元大王做的太過，是他觸碰到復天盟不可能容忍的底線！
　　“妳們今日若強出頭保他壹命，那要戰便戰。
　　“如妳們今日自行退去，我方神將可以給妳們壹個許諾！”
　　高空中，兩位神將對視壹眼。
　　寅虎神將沈聲道：“我復天盟兩年不前推戰線，若無類似情形，不會主動擾襲。”
　　眾妖魔沈默了下去。
　　風磬冷哼壹聲，壹甩衣袖，身形回了滾滾妖雲之內。
　　正面的十二名妖王開始傳聲商議，似乎起了爭執，十多分鐘都沒任何動靜。
　　不多時，壹聲鑼響。
　　漫天陰雲齊齊朝著南方退卻，那群剛要聚起來的獅族高手們，見狀雖面露不甘，也只能混在此間向後退去。
　　雲上的周拯輕輕松了口氣。
　　終究是壹盤散沙，心不齊、力不壹。
　　壹陣清涼的夜風吹過，周拯才感覺自己背部滿是冷汗。
　　“老師？”周拯扭頭喊了聲。
　　“怎了？”冰檸輕聲應著。
　　“扶我壹把，”周拯苦笑道，“有點腿軟，挪不動腳了。”
　　冰檸卻是沒拒絕，向前踏出兩步，右手攙住了周拯胳膊，帶著他轉身飛回本陣。
　　寅虎神將看著周拯的身影嘖嘖壹笑。
　　人才啊。
　　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大神轉世，但既然現在掛靠在藍星，那怎麽也要多使喚使喚。
　　咳，也不能說是使喚，多給他壹點賺功績的機會罷了。
　　西北方向。
　　來自天山的那朵雲，不知何時已悄悄飄走。
　　白夢仙盤腿打坐，試圖解開自身封禁。
　　而在白夢仙身旁站著的那名黑裙少女，此刻依舊朝著東南方張望。
　　剛才通過幾位前輩聯手施展的雲鏡術，葉燕兒目睹了兩邊談判的全過程，周拯面對妖王猶自侃侃而談的畫面，讓她此刻嘴角滿是微笑。
　　有位女仙低聲問：“搬山道友，真的不回來了嗎？”
　　眾截天教仙人神色壹黯，氣氛變得更為壓抑。
　　白夢仙輕輕皺眉，目中多了幾分思量。
　　與此同時。
　　周拯被冰檸帶著，坐在了復天盟眾臨世仙議事的大帳中，聽著眾仙討論如何安置這數百萬突然增加的人類。
　　距離戰後論功行賞的環節，也就差這最後壹個步驟了。
　　審訊青元大王自是後話，畢竟也是壹方大王，總不可能隨便拷打壹下就全都招了，必須慢慢審理。
　　可周拯聽著聽著，當真按耐不住心底的疑惑，在角落出聲問詢：
　　“必須修改凡人的記憶嗎？”
　　帳內本來還算熱烈的氛圍，立刻變得有些凝滯。
　　周拯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哪來的膽子，又是沒等計劃開始就直接踹門、靈光壹閃詐封青元大王，又是被寅虎神將扔出去，代表己方陣營去忽悠壹眾妖魔。
　　現在又在各位仙人討論正事時，出聲橫插壹嘴。
　　不過，這件事周拯當真是想弄清楚。
　　他笑了笑，繼續問：“我其實壹直不太理解，為什麽必須修改凡人記憶，對凡人隱瞞這個世界存在神仙妖魔的真相。”
　　包括冰檸、嘯月在內，眾仙齊齊看向了主座上的兩位神將。
　　冰檸也問：“此事屬下也有些好奇，神將壹直告訴我們該這般做，卻未解釋過為何如此做。”
　　眾仙齊齊點頭。
　　周拯：……
　　好家夥，感情妳們都不知道？
　　那之前還故作高深，說什麽‘等妳們到元仙了就能明白’。